[叶蓝] again <7>
7.
和之前所处的灰黑世界不同，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纯净的白。几近透明的介质像水晶般闪闪发光。脚边的结晶呈现出莲花般的姿态竞相绽放。每走一下，便带起星辉似的晶莹碎屑。如镜面般透明的道路笔直向前延展，在那尽头的四周围绕着8根圣柱，以几何对称的阵型排成圆形。
心情不自觉变得紧张起来。在如此纯净的世界里，仿佛吐息都在一瞬间被净化。身影倒映在镜面中。一时间四面八方延伸出无数个人影来。
蓝河吞咽着口水，呼吸变得不太顺畅，冷不丁打了个喷嚏。
“别紧张。”
三个字说出口，声音不大，带着点沙哑，却让人觉得安心许多。
“这里就是……塔顶？”
叶修微不可见地点点头。这是他第三次正儿八经地站在这个地方。时光在他内心镌刻过的痕迹终于连带着心尖的肉刺一起翻了出来。脸上不免露出些感叹之色。幸而他背对着蓝河，那人看不见自己的表情，也不会知道他内心几多翻涌的情绪。他一步步向前走，圣柱在视线里越变越大。
很快他们站在了圣坛的正中间。四周除了柱子一无所有。脚下绘制着巨幅的天使图案。仿佛昭告着他们——神之所在。
“确定是这里吗？怎么一点儿反应也没有？”
“我早和你说过了，塔顶什么都没。”
“我不信。”
蓝河绕着几根柱子来来回回查探，他总觉得说不定会有什么暗道，或者前人留下的神谕啊启示录之类的文字。
结果一圈绕下来一无所获。
“你说过如果我信，便会有神，难道是因为我的信仰还不足够？”
“谁知道呢。”
叶修蹲在一边，一手抚摸着地上的图案，一手搭在膝盖上。
“或者需要点什么仪式，比如祷告之类。”
蓝河回到正中间，想了一小会儿，随即双膝跪下，两手合十，可没多久他又皱起眉头回头看着叶修。
“我学的祷文是创世神学的，有用吗？”
他问得很认真，叶修就这样看着小剑客虔诚地跪在那里，身上沐着白光。
——被人关在这儿？别逗了，你又想翻着花样骗我？
——你说创世神学的祷文有用吗？可就算没用，我也只会这一段。怎么办？
——等等，叶修，你不跟我一起出去吗？什么叫等价交换？那，那我要换你自由不行么？
“蓝河……”
这还是入塔后叶修第一次叫唤他的名字。
“怎么啦？哎，早知道应该不偷懒，多学几种祷文。本来这就是先生擅长的范……畴。”
身体被人用力拉起来，直直地撞进了叶修的怀里，拥抱的力度之大好像要将对方揉嵌进去一样。
“嘶——疼啊……喂干嘛……”
叶修闷着头不说话，翘起的发尖埋在蓝河的脖颈之间，鼻息温热喷洒在皮肤之上，身体像是带着记忆的感情，不禁潮热起来。谈不上陌生，更可以说有点意料之外的怀念。蓝河嗅着空气间如有似无的味道，脑海中的晨雾渐渐有了驱散的趋势。
“怎么……了？”
“别问，就这样，让我抱一会儿吧。”
不安在心底浅浅扩散开来。叶修就这样静静地拥着不明情况的人，什么也没说出口，只在心底反反复复吟唱着蓝河的名字。
每念一次，都希望身体能够记住这份触感，将之深深刻进惯性中去。
剑客疑惑地承受着肩膀的重量，可能因为挨得太近，他觉得叶修身上的那点寂寞和忧伤全部压了过来，厚重得叫人窒息。
这人果然藏着什么心事。
回应般用手掌顺着脊背拍打，两个人都只听见相互之间的心跳声。
“叶修……”
“嗯。”
“出了塔我请你去小酒馆喝上一杯吧。”
最终不舍地推开了怀抱，蓝河龇牙一笑，面色还留着没有褪去的潮红。
“好”字梗在喉间，叶修摇摇头往后退开三步。他望着蓝河，缓缓开口：“等过了这里再说。”
抽出之前用来砍蛇肉的小刀，在食指上划开一道口子，血滴流出却凝固着悬在半空，数秒后朝着八根柱子的方向迅速散开。
黑暗刹那间袭来，之前一切的美好景象转瞬化为乌有。疾风刀割般划过蓝河的面颊，脑后的护额飘带被吹得翻飞作响。身体像被无形的重力压制住，丝毫动弹不得。
在原先站立的地方，缓缓升上了一座门。气流卷着尘埃飘开，呛得口鼻干燥。门看上去乌黑厚重，雕着繁琐花饰，像一个孤独的巨人静静伫立在侧。
“没有神，”叶修说，“在这千百年间，无数的人前赴后继进来，他们被欲望所支配，像夜里看不见方向的蛾子，争先恐后地扑向火源。”
叶修的脸上没有表情，收敛了不羁，看上去像是另一个人。破旧的披风在他身后迎着气流翻飞，这一刻蓝河觉得他看上去异常苍老。无法辨清事实真相。蓝河的左手掌攥成拳头，指甲刻进掌心。右手拿捏着胸前的吊坠，水晶微弱的光芒变得急速起来，犹如他此刻的心跳声。叶修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压迫感渗透进他的毛细孔，而他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半分。
“这扇门就是塔顶的真相。”那人陌生地说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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